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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 made the devil so much stronger than the man

【AD&SS】回忆录

分级:K

类型:正剧

简介:算是用同人形式写的ADSS关系分析吧……

声明:一切属于JKR

注意:熟悉的议论文风格


回忆录

        1

        当斯内普回顾他与阿不思·邓布利多十七年里复杂多变的关系时,他常常会无意识地忽略掉最开始的那段时间,虽然这一部分是他们从敌人变成朋友的历程中最早的、也是最关键的进展,对于理解他们的关系至关重要。一个可能的解释是,这段记忆与那个对他的精神世界造成强烈震撼,从而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的事件联系过于紧密,他害怕触及过去的伤口,以致于不能忍受回想它。这种解释似乎合情合理,却是对斯内普性格的误读。从幼年时期起,为了应对充满危机的生长环境,在小孩子惊人的适应能力的作用下,他就养成了一种格外严酷坚硬的性格,成年后也从未更改过。他这样的人不仅不回避痛苦,甚至能从咀嚼痛苦的过程中获得力量,这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因此他并不惧怕重温那段记忆,在需要的时候,也完全能够自然地将它放在眼前仔细检视。邓布利多的身影在这些场景中不时出现,所扮演的无疑是个重要角色;看到他却不会调动斯内普的情感,他更像是推动剧情的元素,不是活生生的人。这是因为当这些记忆被存储下来的时候,斯内普年轻的头脑正处于巨大的茫然和恐慌之中,从前习以为常的秩序已经被打破,面前可怖的未知里无处可去,出于某种自我防卫的机制,他几乎关闭了全部与外界联系的通道,除了他自己零碎的想法和感受,其它的一切都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光影片段了。

        二十岁和二十一岁之间的回忆掠过他的眼前,随着这一连串紧张激烈的事件的尾声临近,平静无波的生活即将开始,那些影像的色彩越来越清晰,细节越来越丰富,其中包裹的情绪也越来越真实可触。最后一幕场景定格在被火把照亮的审判室。与人们对这类地方的惯常印象不同,这个房间光线并不阴森,墙壁也没有产生向中间挤压的逼迫感,甚至由于过分宽敞的空间和坐在审判席上寥寥几个神色倦怠的人产生的对比,还带有一种可以令心情平稳的奇特的清静气氛。从一些偶然被他的思维捕捉到的、破碎的信息中,他推测这种不让他暴露在太多人视野中的安排也是出自邓布利多的意见,但没有去确认过。

        当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志和思考能力,可以靠清醒的头脑去面对等待他的另一轮斗争了,然而就像每一个被难以自主的情绪裹挟着的人一样,他对自己的精神状态的判断也并不准确。在魔法部停留的时间里,他仍然处在不久前经历的剧变的余波中,整个人早已偏离了正常的状态。他还能分辨出物体的轮廓和颜色,却想不起它们的名字;人们的话语依然传进他的耳朵,思维却像断裂的链条,怎么也无法得出合乎逻辑的结果。当然,事后他也明白,他自己在这个环境下不论有怎样的表现,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决定整件事情的走向的是邓布利多,虽然其中细节不为他所知。他做出的实质性行为只有在几份他根本没有阅读的文件上签下名字,以及回答一些只与事实相关的问题,这些都不需要动用真正的思考;他完全可以机械地执行被要求做的事,同时依然沉浸在那种梦境般的恍惚中,直到最后。

        仿佛是听到了一个不存在的讯号,他从自己的内心世界中惊醒,眼前的景象第一次真切地反映在了脑海里。其他人都已经在他出神的时候离开了房间,像是消失在空气里一般,没有人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或许是他们最后的通知被他漏掉了。空荡荡的审判席上只剩下邓布利多一个人,坐在原来的座位上,低头整理手上的文件,身后的火把将他晃动的影子投在桌面上,只有纸张的摩擦声穿透包围房间的寂静。

        那一刻他突然感到了一丝恐慌。从那种能够保护他精神的恍惚状态里抽身出来后,严酷的现实便立刻击中了他,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命运还悬而未决。这种恐慌在看见邓布利多起身时达到了顶峰。说到底,恐惧的产生是难以用理性约束的;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将邓布利多认作盟友的记忆,以及刚才他给予的帮助,都没能抹去长久以来对敌方阵营里最强大的巫师的敬畏。在他正感到孤立无援,不知所措的时刻,邓布利多站在高处,背对闪烁的火光,沉默地望着他的身影,就足以令他战栗。

        他没有等待很久。邓布利多走下台阶,走到离他大概三米远的地方站定,每一步都让他的紧张更增加一分。在这短短的数分钟内,他纠缠的思绪里已经浮现出对即将到来的事情的许多种生动而可怕的设想。在邓布利多开口的前一刻,他终于绝望地意识到,即使特殊的身份让他逃过一场正式的审判,他终究免不了要经受囚犯等待宣判时的那种心情。

        但邓布利多只说了一句话,“都结束了。跟我回霍格沃茨。”

        后面的事他就记不清了。


        2

        霍格沃茨的奇特之处在于,不论来到这里的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过往,是无忧无虑还是心事重重,未来是一片光明还是愁云惨雾,这所学校都自有一种安抚的作用,使住在这里的人人相信,如果世上那种令无数人向往的平静的日常生活有一个范本,那就应该是当下的模样。城堡仿佛一道壁垒,在抵御来自荒野的危险的同时,也能为人的灵魂阻挡想要吞噬它的深渊,虽然这种保护只是暂时的。

        对斯内普来说也是如此。作为一个向来和社交绝缘的人,他的日常生活存在于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透过坩埚上方的雾气看到的虚影就是他眼里世界该有的样子。新的生活里既然保留了他熟悉的这一部分,发生变化的那一部分也就没有对他造成严重的困扰,这是在回到学校之前,他对未来生活的种种悲观揣测中没有预料到的。

        环绕着他的人群自然是所有变化中最显著的一项,也是他的那些揣测中埋藏最深的担忧。事实证明,霍格沃茨的教授,他的同事们,远比他想象得更为友善。当他还是一个挣扎在自己过去的阴影里的新来者时,他们首先接近他,用巧妙或笨拙的方式试着让他加入他们的集体。对此,他那颗见识过人世间花样繁多的恶意的头脑本能地报以怀疑,并花费许多思考的时间,试图从善意的表象下分离出其中可能包藏的祸心。进行这项工作时,他拥有格外熟练的技巧,也表现出了令人惊叹的对人心的洞察;甚至可以说,他所拥有的全部体会他人情感的能力,都被用在了探测身边人的敌意上。不论如何,这次他没有得到预想的那个结论,并且最终不得不承认,米勒娃就是这样的人,永远用最严苛的眼睛审查自己的一言一行;看到一个曾经是敌人的、任何方面都不讨人喜欢的人站在她面前而不去给予帮助,这样的做法对她是不可容许的。

        他像这样渐渐地排除了米勒娃、菲利乌斯、波莫娜还有其他一些教授的危险,开始容许自己接受和他们之间近似友谊的关系。然而在与邓布利多的关系上,事情有所不同。邓布利多是遥远、神秘、不可揣度的。表面上,邓布利多也向他投来友好的邀请,表达出鼓励他多多交流的愿望,与其他人并无二致;但他还是发现,即使邓布利多亲切的态度确实是真诚无疑的,在那之下却隐藏着某种生人勿近的气质。他的理解是,这是邓布利多那举世公认的非凡智慧的一种外在表现,它使邓布利多不可避免地从身边的人中脱离出来。他将此谨记于心,在很长时间里只满足于担当众多受邓布利多保护的人之一,而不去冒昧地接近。

        他在必须克制接近邓布利多的愿望时,才发现这种愿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内心滋长。同很多人一样,斯内普的性格里也存在一些看似相互矛盾的特质,又因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中缺乏社会化的训练,这些特质常常以完全不受约束、不加更改的形式表现出来。例如在他孤僻难驯的外表下,确实埋藏着易于受到感动的部分;他那种隔绝人世的姿态中,也留存着一些隐秘的缺口,虽然他自己对这些没有清晰的认知。像邓布利多这样的人在敌人那边受到多少咬牙切齿的憎恨,对同伴就能产生多少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既然他已经将自己现在和未来全部人生里的身份都确认为邓布利多的盟友,在这个基础上,对邓布利多产生类似依赖的情感,也十分自然并且可以理解,虽然他因此暗暗嘲讽自己。

        日子静静地、不留痕迹地过去,斯内普作为教师在霍格沃茨停留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作为学生的时间,并且继续向后延伸。在这期间没有传来关于战争、消失的魔王和被追杀的孤儿的消息,这些信息曾经组成了他和邓布利多交流的全部内容,现在它们都被学校的日常事务所取代,邓布利多没有再提起过他的身份,他过去的经历和对未来某个时刻给出的承诺。有些时候他几乎把这种平静当成了真实,但大多数时候他明白,那些把他带领到现在这个位置,将他和身边其他人区分开来的过往从来没有离去,它们潜伏在他的头脑深处,隐藏在邓布利多每一句没有说出来的话里,悬浮在他们中间的空气中,向他们站立的地方投下阴影。

        不论何时,每当他在邓布利多明亮的蓝色眼睛里找到的不只有通常的友善,还有另外一些无法分辨的意味时,一阵悚然的感觉便立刻传遍全身,手臂上那个已经褪色到看不出痕迹的标记此刻仿佛正挂在他的胸口上,漆黑的线条发出幽幽磷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鲜艳醒目;一切都消散了,只剩下他自己,还有注视着他和那个标记的目光。


        3

        他应该履行承诺的时候到了。

        当人们处于一个极其艰难困苦的时期,或者经历某种巨大的折磨时,他们的身体和精神常常可以被激发出数倍的潜能,一心一意,调动全部的资源,只追求目标的达成。在那段时间里感受到的痛苦,常常还不及事前想象时的恐惧,和事后回首时的辛酸。在斯内普的回忆里,这个阶段就属于这种情况。凭借着多年来不动声色地磨炼出的高超魔法和坚韧神经,他躲过了新的战争对他最初的几次试炼,虽然不敢因此就有哪怕一丝的大意,每一次他发现任务比预想的要轻松时,总还是在内心深处感到庆幸。当然,战争到现在也还没有结束,所以事后他会有什么新的思考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完全凭照斯内普的兴趣,他很少会关注别人眼里他自己的形象,但现在他不得不这么做,再小的细节也可能发展成生死攸关的问题;他知道自己变得更加冷酷和不近人情,也可以说是更能顾全大局,却也会在某些意料之外的关头突然体会到一种失去控制的感觉,好像是长期压抑的情绪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那样,所幸他还总能及时地恢复正常。

        邓布利多身上也发生了某种变化,这种变化十分隐秘而且微妙,事实上,斯内普曾经不止一次地听到其他人称赞邓布利多是如何气定神闲,临危不乱;“他根本不把那个魔头放在眼里,”他们这样说,试图以此安抚自己的恐慌。只有米勒娃和他感受到了一样的忧虑,他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只有他们经过朝夕相处的年岁培养出了那种默契,能敏锐地察觉到邓布利多平静外表下的疑虑、烦扰、不安——那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情绪,可是大多数人眼里的邓布利多是不该有这些情绪的。他们为此更清晰地明白面前形势的严峻,明白灾难避无可避,而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可以保证将他们所有人救出火海,从而也不得不生活在比其他人更深重的阴影下,然而这又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呢?难道有人能够拒绝那种吸引力吗?固然他们失去了一位神明,但也得到了可以握手的伙伴。

        斯内普为此有过短暂的欣喜,好像他接近了邓布利多,做到了少有人做到的事,因此就取得了某种荣耀。然而很快,他就怀着痛苦的恼恨发现,邓布利多依然遥远又神秘,心思像往常一样不可揣测,哪怕现在他们一起花费大量的时间,在后半夜的校长办公室里,在没有人的禁林边缘,谈论一些仅限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信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邓布利多的保密原则惹恼,同时因为邓布利多有正当的理由这样做而更加怨恨。他是如此地想摆脱长久以来他们的关系中深藏的那种令人不安的东西,那些蛰伏在暗处的影子,并且知道,如果什么时候他能够做到,那就应当是现在。

        这个迫切的愿望和他那种因紧张而变得不稳定的情绪结合在一起,使他偶尔会产生一些冲动的幻想。有时在谈话结束,本该离开时,他会想要继续留在那里,逼邓布利多讨论那些和任务或者计划都无关,而只涉及他自己的内心和灵魂,他的所有纠缠和渴望的事情。理智告诉他这是无稽的。一开始,他只把这个念头当作一个玩笑,将它丢在一旁,它却顽强地留存下来,用越来越响亮的声音向他发出诱惑。

        于是有一天他这样做了——当然没有真的做出他最荒谬的幻想里的行为。“都是因为你不信任我,还有别的解释吗?”他这样对邓布利多说,然后立刻后悔了,这句话里指责的意味比他希望传达的更多。

        邓布利多坐在他对面,轻轻地在面前的茶杯里搅拌着,瓷器发出细碎的声响。“你总问些知道答案的问题,”他说,“是想得到什么呢?”


        4

        “你在那里站了很久,”扶手椅背后的肖像说,“有什么问题吗?”

        斯内普从窗口回过头。

        “问题多的是,但我没在想它们。”他说。“我在回忆。如果你想知道——算了,你不会明白的。你不是他。”

        “我在这里是为了继承前校长的遗志,协助他没有完成的事业,”肖像回答,“在这个意义上,我就是他。”

        斯内普不带感情地笑了一声。“你在这里是因为学校的魔法。死去校长的画像自动出现在校长室里,一千年都是这样。不然的话,说不定他连这点安排都不会去做。”

        他又转过身去看着窗外。即使在夜里,洁白的大理石坟墓依然清晰可辨。

        “谁又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低声说,“突然说他要死了,好像还感到很愉快似的……除了几句话,什么都没给剩下的人留下,我简直要以为他根本不在乎以后会怎样。”

        他的声音弱下去了。肖像中的银发老人微微侧头,神态一如这位校长生前。

        “别这么说,他不是留下了你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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